[小说]哮喘----江南篱笆 [复制链接]

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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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直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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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2-8-6 09:06:08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哮喘江南篱笆
　　一
　　　　　　　　　　　　　　　　　
　　早上才五点多一点，欧小菲就被憋醒了，她的哮喘病又发作了。昨晚送走最后一个客人已经是两点多了，所以她感到眼睛有点疼，睁不开。一般欧小菲总要睡到十点才起床。
　　欧小菲伸手到床头柜的抽屉里摸索着，拿到了那瓶气雾剂。她把气雾剂熟练地放进嘴巴，用力按了一下。可瓶里并没有喷出那股熟悉的辛辣的药水，喷出的只是一股带着酒精味的气体。欧小菲又连续按了几下，那股酒精味也越来越淡了。药没有了，欧小菲一下子紧张起来，人也清醒了不少。这种气雾剂欧小菲是来海城后才用上的，用上后她就再也没有停过。她觉得自己对这种药的依赖更多是心理上的。如果知道药用完了，欧小菲的气会喘得越来越厉害。欧小菲又伸手去摸，这次摸到的却是一管外壳已经裂开的口红。“****”，欧小菲含糊不清地骂了一句，把口红扔到了对面的墙壁上。

　　呼吸越来越大越困难了，欧小菲觉得自己的气管已经变得只有一根线那么细。她直起了身，换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坐着。楼下不远处的解放药店要八点钟才开门，剩下的两个多时间里，她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等待。欧小菲极力使自己安静着，然后她想起了在家里发病的情景。她通常也在这个时候被憋醒，在自己艰难呼吸的同时，她会听见从前屋传来的她的父亲和哥哥同样艰难的呼吸声。

　　　　　　　　　　　　　　　　　
　　二
　　　　　　　　　　　　　　　　　
　　七点半刚过，欧小菲起床倒了杯热水喝，可哮喘一点没有停止的迹象。欧小菲连睡衣都没力气换了，出门扶着楼梯，走一阶停一阶地下了楼。
　　楼下是个简陋的菜市场，污水流了一地，卖菜的和买菜的却都没有几个。欧小菲一手拎着钥匙，一手紧紧地叉着腰，来到了巷口的“好再来”小吃店。小吃店斜对面的解放药店铁门果然还锁着，欧小菲就在长条凳上坐下，一头就趴在了油腻腻的桌面上。

　　“哎唷，我说小菲，今天怎么起这么早？昨天晚上没生意？吃点啥东西啦？”
　　欧小菲勉强抬起头，说话的果然是店里的小伙计大奎。他脸冲着欧小菲，两个眼珠子却一眨不眨地盯着欧小菲露得高高的大腿。
　　欧小菲住的这个地方叫做城东新村。十几年前，这里是海城的市中心，可城市西扩以后，这里就冷清多了，很多这里原来的居民在新的市中心买了新房子，这里的房子都租给了像欧小菲这样的发廊妹，还有歌厅的坐台小姐。她们早上都起得很晚，起来后都喜欢到“好再来”随便吃点什么。所以大奎年纪不大，色胆却早练了出来。

　　气喘得厉害，欧小菲也懒得整理衣服，说了句“随便”就又趴在了桌子上。她两只手高高撑着，整个脑袋都埋了进去。
　　“来了，热气腾腾的新鲜豆浆！”没几分钟，大奎就端了一碗豆浆过来，放上桌后他还不走，一屁股就坐在了欧小菲的旁边。欧小菲抬起头还没说话，大奎又嚷了起来：“我说小菲，你今天怎么回事？脸这么紫，是不是病了？”一边说，一边就把手往欧小菲脸上摸过来。

　　“滚你****，”欧小菲知道这家伙没安好心，一下就把他的手打掉了。大奎也不生气，起身笑眯眯地走了。欧小菲再扭头看的时候，发现解放药店已经开门了，她忙起身朝药店走去，一进门就靠在了柜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时间讲不出话来。

　　正在扫地的营业员和欧小菲熟，欧小菲叫她黄姨。“又发病了？”她急忙走进柜台，拿了一瓶气雾剂给欧小菲。欧小菲胡乱撕开了包装盒，然后把喷嘴塞到嘴里死命地按了几下，软软地靠在墙上。

　　三四分钟后，欧小菲的呼吸就平静下来了，她拿起药又往嘴里喷了几下。黄姨看了说这药里有激素，让她不要多用。欧小菲在店里照了一下镜子，发现自己的脸色已经正常了。她付了钱，整理了一下衣服，又回到了点心店。豆浆已经冷掉了，欧小菲大口地喝起来。大奎看着她，神秘兮兮地问：“小菲，你是不是在吃白粉啊？”

　　欧小菲一听就笑了。她想自己的样子和吸毒是差不多。像店里的朱巧丽，毒瘾一上来也是满脸青紫，吃了白粉后马上又活蹦乱跳了。
　　　　　　　　　　　　　　　　　
　　三
　　　　　　　　　　　　　　　　　
　　欧小菲上了楼，又睡了一觉，醒来是十点钟左右。她们的中饭都在洗头房里吃，是老板娘掏钱的，每天十二点左右开饭。欧小菲起床了也没什么事好干，下楼上了辆三轮车就去店里。

　　红月亮洗头房在清江路，说是路其实是条小弄堂，很窄。小菲两年前来这里的时候这里还只有零星的几家洗头房，现在却变成了海城有名的洗头房一条街。早上一般洗头房是不开门的，欧小菲经过的时候很多小姐正站在路边刷牙，有几个欧小菲认识的满口白沫地和她打招呼。

　　老板娘花姐不在店里，只有朱巧丽一个人在吹头。红月亮里共有三个小姐，一开始她们三个都睡在店里的按摩床里，可这床太窄了，欧小菲住了没多久就在城东新村找了房子。朱巧丽和阿芬的生意没欧小菲好，舍不得花这钱，一直还睡在店里。

　　“小菲姐，再借我点钱吧？”朱巧丽凑了上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欧小菲知道她的瘾又上来了，掏出了五十块钱给她。朱巧丽刚开始吃上白粉的时候欧小菲倒经常劝她几句，现在连说也懒得说了。

　　欧小菲刚坐下，阿芬就和她那个叫猪头三的相好从里间出来了，看样子昨天他是在这里过的夜。猪头三是做水产生意的，有几个小钱，常来红月亮。欧小菲和朱巧丽讨厌他身上的那股鱼姓味，都不愿理他，只有阿芬不在乎，她说只要能赚到钱就行。这几天，猪头三正和老婆吵架，所以晚上老睡在红月亮，和阿芬一起挤在按摩床上。

　　猪头三走后，阿芬告诉欧小菲，早上花姐刚和朱巧丽吵了一架。朱巧丽吃白粉的事让花姐知道了，花姐让朱巧丽走人，可朱巧丽说要是花姐敢赶她走她就把红月亮做“开放”的事情捅出去。

　　欧小菲听了有点替朱巧丽担心，花姐平常虽然和和气气的，但欧小菲知道她是个很厉害的角色，朱巧丽哪里会是她的对手。
　　过了一会儿，花姐回来了，带来了点快餐。朱巧丽没回来，她们三个人就开始吃起来。花姐说，派出所的那个张白眼真不是东西，前几天刚给他送过烟，今天又拿来一张五百块的发票报销。

　　吃了饭，欧小菲在镜子前化了妆。下午一般没什么生意，欧小菲就跑到隔壁的青青洗头房和那里的几个小姐玩起了斗地主。刚打了两副，花姐就在门口叫起来：“小菲，赵科长来了！”

　　欧小菲回到红月亮，赵科长正坐在沙发上抽烟，眼睛眯着，脸通红，看样子喝了不少酒。这个四十岁的男人是欧小菲的老顾客了，是不是真的科长谁也不知道，反正这条街上的小姐都这么叫他。

　　欧小菲领着他到了按摩间，他这时清醒了不少，朝着墙边的一个衣柜努了努嘴。欧小菲知道他的意思，就把衣柜门打开，里面是一个暗室，用帘子隔开了四张床。
　　赵科长这次没有先和欧小菲亲热一会儿，脱了裤子就直接压在了欧小菲身上。没一会儿，鸥小菲就开始喘气了。赵科长来了劲，折腾了好一会儿才下来，酒也醒了。这时欧小菲的哮喘已经喘得很厉害了，赵科长掏出了一百五十块钱，对欧小菲说了一句“快吃药吧”，很满意地穿好裤子出去了。

　　　　　　　　　　　　　　　　　
　　四
　　　　　　　　　　　　　　　　　
　　这条街上的小姐都知道欧小菲很能喘气，不过知道欧小菲有哮喘的没有几个，倒是一些她的老顾客都知道。欧小菲来海城之前怎么也没有想到，因为这个哮喘，她居然能挣到比别的小姐更多的钱。

　　欧小菲的家离海城不远，因为是山区，交通很不便，来海城一趟要四个多钟头。欧小菲的病是遗传的，她的父亲和哥哥都有这个病。他们的病一发作，就喜欢坐在门槛上，她的哥哥习惯用手紧紧地卡住脖子，嘴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她的父亲就从容的多，一边喘气，一边还要抽烟。

　　欧小菲的病在技校读书是才发作。那时侯她在镇上的技校读书，两年级的时候和班上的一个男同学谈起了恋爱。他们第一次作爱的时候欧小菲就开始喘气，那是在学校宿舍里，那个男同学很怕，拼命用床单塞她的嘴巴。这次以后欧小菲的哮喘就开始了。而当她一作爱，哮喘就一定会发作。欧小菲一开始觉地很奇怪，她怀疑那个男同学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后来她有意识地换了几个男朋友，包括镇上的人，可情况还是如此。

　　毕业后欧小菲就来到了海城，先在一个宾馆当服务员，因为收入太低，她就来到了红月亮。花姐和她说好，没有工资，小费归她。欧小菲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马上就答应了。
　　她的第一个客人就是赵科长。那天干到一半的时候欧小菲的病就发作了，大口大口地喘气。外面的花姐也听到了，过来敲门让她小声点。赵科长的兴致很足，走的时候给了她三百，他说玩得太爽了，以后还要来找她。

　　欧小菲把五十块台费交给花姐的时候还大口大口地喘气。花姐感觉不对，问她怎么回事。欧小菲就说了自己有哮喘，并且一干那事情病马上就会发作。花姐听了哈哈大笑，下午就给欧小菲买了一瓶气雾剂回来。欧小菲从来没有用过这种药。这种药的神奇让她高兴万分。一开始欧小菲感觉有点不习惯，她已经习惯了喘气。不过她马上就喜欢上它了，每天带在身边，有的时候好好的她也会拿出来朝嘴巴里喷几下。

　　赵科长真的成了她的常客，很多男人也慕名前来。不久，欧小菲就成了这一带生意最好的小姐。别的小姐也都学会了喘气这一招，不过那些客人们一致认为欧小菲喘得最有水平。

　　日子长了，一些熟客都知道了欧小菲有病的事，可她的生意还是很好。欧小菲在干那事的途中从不吃药。事情干完后，她才会拿着气雾剂朝自己的嘴巴里猛喷几下。
　　　　　　　　　　　　　　　　　
　　五
　　　　　　　　　　　　　　　　　
　　欧小菲喷了药，可气一直还喘着。花姐说她这一段气色不好，让她上医院看看。
　　欧小菲换下小背心和短裙，换上了一件无袖的连衣裙，拦了一辆夏利去海城市人民医院，挂了一个呼吸道科的号。人民医院欧小菲已经来过许多次，不过她一般都去性病专科检查身体。

　　呼吸道科在裙楼的三楼，欧小菲花了老大的劲才找到。房间里只有一个医生，正背着身子打电话。听到有人进来，他扭转了身子，朝欧小菲招手：“过来过来”。这个男医生年纪还很年轻，个子挺高，让欧小菲惊讶的是他讲的是普通话，而不是海城话。海城话的难懂是有名的，海城人的固执也是有名的。一般的海城人对普通话有一种近乎变态的排斥。

　　欧小菲在他的面前坐下，看到了他的胸牌：“张铁雄，呼吸道科交流医生。”
　　欧小菲在医院楼下看到过一则通知，她知道这个张医生是省城来的交流医生。怪不得他讲的是普通话。
　　“欧小姐的名字很好听啊。你们公司做什么生意？”
　　“塑料。”欧小菲在陌生人面前一般都说自己在外贸公司工作。而塑料是海城的支柱产业。
　　“欧小姐人这么漂亮，公司生意一定不错啊。”
　　张医生并不急着给她看病，这让欧小菲感到有点意思。聊了几句，欧小菲知道这个张医生从医科大学毕业才一年，分在省一院，这次是来海城交流的。欧小菲说叫张医生怕把他叫老了，改口叫他小张医生，小张医生很高兴的答应了。

　　小张医生问她平常用什么药，欧小菲说是气雾剂。小张医生说这药里含有激素，有副作用的，可不能多用，人要胖的，像欧小姐你这样的身材胖了多可惜啊。
　　欧小菲听出了他话里的调笑意味，又是暗暗笑了笑。
　　“欧小姐平常什么时候发病？”
　　“做爱的时候。”欧小菲回答。
　　小张医生听了就楞住了，居然还红了脸，一个劲地说欧小姐真会开玩笑。欧小菲也就不说了。
　　过了一会儿小张医生让她躺在了床上，用诊筒给他检查。小张医生的手一开始挺规矩，没多久就拿着诊筒放到了欧小菲的下胸部。欧小菲就张开眼睛盯着他，小张医生的手停了下来，突然间就满脸通红。欧小菲觉得着个小张医生真有意思。

　　拿完药方后，欧小菲刚起身要走，小张医生的脸又红了，然后结结巴巴地向欧小菲要电话号码。欧小菲想了几秒种，把手机号码报给了他。
　　在回红月亮的路上，欧小菲的心情很好。露过百年老店美丽商场的时候，她进去买了双挺贵的白色牛皮凉拖鞋。
　　　　　　　　　　　　　　　　　
　　六
　　　　　　　　　　　　　　　　　
　　三天过去了，一眨眼就到了星期五的晚上，店里的生意很差。隔壁的小姐又叫欧小菲去玩斗地主。欧小菲拿了包，刚走到门口，手机就想了起来。
　　“欧小姐吗？你好。我是张医生。你在家吗？我手上有一瓶治哮喘的特效药，想给你拿过来。”
　　果然来电话了。欧小菲笑起来。“我在外面，十五分钟在海城饭店门口见面吧。”
　　“客人让你出台？小心点，这几天公安查得挺紧的。”
　　欧小菲答应了一声，从包里拿出一张一百元的钱给了花姐。这是这一行的规矩，小姐出台要交一百块的出台费给老板。
　　欧小菲打的到了海城饭店，没等几分种小张医生就来了。“小菲你好。在跳的士高啊？”小菲楞了一下，马上想到自己穿着紧身的半截汗衫，这种装束在海城的晚上只有两种人会穿：小姐和去跳的士高的。

　　欧小菲领着小张医生上了一辆出租车。司机听说是去城东新村就笑了起来。小张医生很奇怪地盯着司机。欧小菲不由也笑了起来。
　　进了房间以后，小张医生就把欧小菲抱住了，手也立即往欧小菲的短裙里伸了过来。欧小菲拉着他到了床上。
　　躺在床上后，小张医生开始打量起房间来。他先看到了欧小菲晾在门框上的那条很小很小的真丝短裤，后来又看到了床头柜上的一盒避孕套。他的手停了下来。欧小菲知道小张医生明白她的身份了，也不说话，就去解他的衣服。

　　小张医生也不说话，也去拖欧小菲的衣服。
　　衣服都脱光了，两人还是没说一句话。小张医生急急忙忙地就进入了欧小菲的身体。没一会儿，欧小菲就开始喘气了，并且越喘越厉害。她闭着眼睛说：“我的哮喘发作了。”

　　小张医生突然就停了下来，满脸惊恐地忘着欧小菲，倒把欧小菲给吓了一跳。“你走吧，”欧小菲喷了药，开始穿衣服。
　　小张医生也开始穿衣服，边穿边对欧小菲说，他要回省城了，以后再来看他她。他从包里掏出一瓶药，放在了床上，急急忙忙往外走，一头撞上了晾着的那条内裤。欧小菲咯咯地笑笑起来，让他留一个手机号码。小张医生结结巴巴地报了串数字，就出门了。欧小菲在小张医生关门的时候拨通了他留的那个号码。不出欧小菲所料，手机里响起的果然是这么一句话：“对不起，你拨的号码是空号……”

　　　　　　　　　　　　　　　　　
　　七
　　　　　　　　　　　　　　　　　
　　第二天一早，欧小菲就接到了父亲的电话，说她哥第二天订婚，让她早点回去，还让她再带点钱。欧小菲对家里一直在说她在海城当服务员。每个月欧小菲寄八百块钱回去。上个月父亲来电话说彩礼钱不够，欧小菲刚寄了一万过去。欧小菲不知道父亲怎么想的。当一个服务员哪里去赚这么多的钱？

　　欧小菲整理了一下包，下楼取了钱。在经过解放时候店的时候，她进去给父亲和哥哥各买了一瓶气雾剂。她出门的时候想了一下，又转回去买了十瓶。她想父亲和哥哥已经习惯了喘气，一开始用这药的时候会不习惯的。不过他们很快也会离不了这气雾剂的，就像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