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我的程度 [复制链接]

沫儿

海象

UID: 27935
注册时间: 2003-7-1
帖子: 1831
精华: 3

电梯直达

1^#

发表于 2004-6-15 16:54:45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很多年后，他还一直想起蓝清澈的眼睛，每当夜幕里闪烁起星星，耳边就有清脆的笑。

你爱我吗？

是的。

有多爱。

有时候，我想和你就这样静静死去。

认识蓝是七年前的事情，那时他正研一，给导师做助教带着班上的学生自习。她像一只蝴蝶一样悄无声息的走到讲台前，下午的阳光透过洁净的玻璃在教室的地面上撒下一个光柱。她就站在光柱中间，一直就沉默的站着。直到他听到很近的地方有微弱的呼吸传到耳朵里。他抬起头。

只有很短的几秒，他们互相打量对方。

她穿了一条白色的棉布的裙子，一双蓝色的塑料凉鞋，长发及腰，很黑。在那束光柱中，身影显得像梦一样的美丽。

可真正吸引到他的是她的眼睛，即使是在正午的阳光下，依旧闪着动人的亮光，好象有无数的揉碎的钻石在里面。

他知道她也在打量自己，很小心的避开好不和他的眼睛对视，但他还是从她的眼睛中看到了自己的脸。

你要找谁？他先开口。

我是林教授的学生。冰冰的声音，但异常甜美。

教授在45号楼实验室里。他看着她，回答说。

这时课间休息的铃声响起来，学生开始三五成群的朝教室门外涌去。周围的环境一下子嘈杂起来。

他看到她的嘴唇动了动，好象在说谢谢，转身抱着手上的东西要往门外走。

等等。他叫住她。

她很听话的站住，回头。

或者你愿意我带你过去？他按奈住自己的心跳，语气很平和的问。

她看着他，忽然就微微的笑了。

他走过去，接过她手里不轻的稿纸。

我的名字叫哲。说完这句话他拉开一步的距离在前面带路走着。

走了几步，他不放心的回头，看她有没有跟上来。

她还在。只是走路的时候很安静。看到他回头，她又笑了，带着几分稚气。

我叫蓝。

认识哲的那一年，蓝十七岁，刚从一座海边的孤儿院里走出来独立。她一个人背着几件简单的行李坐了一千多公里的车到了这座教育重地的城市居住。在林教授家的小楼里租下一间房子。给7-11的便利店打工，赚取一些必须的生活费。时常在一些蓝色的纸上涂涂抹抹。有一次，林教授捡到一张纸片，上面字迹凌乱，交叉错杂的铺陈的各式各样的句子，他仔细辨认着，一句句把它们整理出来：

有时候，我觉得雨，湖泊，江河，和大海，一切流动的东西，都是大地的眼泪。只是我不知道，它为什么要一直哭，哭的这么伤心。

生命的继续会缩短它的美丽，当有一天我们彻底长大了，也就彻底平凡无奇。

爱如捕风，这是圣经里的句子。于是我猜想人的降生一定是带着某种惩罚的诅咒而来，因为每座城市里的每个人，都常常在风里，拼命追逐。

林教授望着这张蓝色的纸片，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傍晚吃晚饭后，他走到了上楼的楼梯前。

林教授敲响门的时候，蓝正挽着松松的头发，光着脚趴在地上擦地板，小心的从盆子里把水拧的很干，免得水渍从地板缝里渗到楼下去。她有些惊慌的把林教授请进来，用白色的陶瓷小杯子倒了满满一杯水给他。

你是不是愿意和我学写作呢。林教授看着这个有些苍白的小女生。

蓝递水的手颤了一下，由于紧张倒的太满的水从杯子里撒出去，落到林教授的裤脚和地板上。

她抬起头，看到一个鼓励的眼神。

我们不需要太刻意，我那里有很多书，你可以随时来取，如果你愿意，你写出来的东西我也可以帮你看看，一起讨论怎么修改。林教授顿顿。

他看到蓝局促的两手规矩的放在身体两侧，只是手指紧紧的抓着裙子，弄的那一块微微的皱起来。

我觉得你写的文字很好。

他知道这个女孩子需要鼓励。文字能透露一个人的内心世界，她有一个很封闭的小世界，尽管那里面很美丽，但她自己并不习惯让别人知道。

蓝抬起头，明亮的笑了。

看到哲的那一天，蓝第一次给林教授送她写的东西，她一直很没有方向感，像掉进了石头森林一样的，她好不容易才在那么多长相相似的楼房和教室里找到林教授当天带课的那一间。当那个穿浅蓝条纹衬衣的男人说林教授不在时，她已经打算抱着那些纸回家去。

可那个男人开口要带她到实验室去。他理着很干净的头发，笑的适度，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她喜欢的味道。

一种说不清的柔软和深沉。

当他回过头来的查看她有没有跟丢时，眼神里有一种真挚的关怀。

当他们走出教学楼的时候，有一阵风吹来，梧桐树上落下几片叶子。蓝伸手去捉，叶子却从指尖被风带跑了。这使她的动作看起来更像是捕风。

和蓝同居已经四年了，哲毕业后进了一间很大的做进出口贸易的公司。当他每个月能拿足够的钱支付生活费和可以给蓝和自己买个各样的棉布衣服的时候，他就让蓝辞了那份便利店的工作回家来。于是他每天回家的时候都能闻到餐桌上的饭菜香。蓝还像四年前一样安静单纯。他不让她出去工作，她就呆在给屋子做清洁擦地板，给他做好饭菜，晚上熨好第二天要穿的衬衣，偶尔在纸上写出些什么，只是从不拿去投。

林教授夫妇来看他们，对哲说：你把一只蝴蝶关在家里，你要小心，给她足够的氧气和安全。

林教授走后的晚上，蓝在浴室冲凉的时候，他走进去，蓝睁大了眼睛看着他，没有一丝害怕，平静的像看自己的身体。水从她的头发上一直顺着脊背滑过小腿，滴到地上的那一刻，他走过去抱住她。让她整个贴到自己的身体上。

他把头埋到她的颈窝里。无声的啜泣起来。

蓝任由他抱着，尽管因为太用力她觉得自己的腰很疼，可是仍旧一动不动。

她亲他的耳朵，主动把手伸进他的衣服里去。在他耳边温柔的呼吸，哲，你不要害怕。我也很害怕，可我和你一起就好多了。

第二天黄昏的时候，下了很大一场雨，雨很快又停了。哲骑着自行车带她到楼下的花园转圈，空气湿湿的很清新，车子骑起来的时候她仰起头，看到天青青的，心情突然变的很好，觉得抱着的这个男人的背很舒服，他的棉布衬衣和她的布裙子被风鼓起来，她张开手指迎着风，咯咯的笑，突然很大声的在他耳边问：
你爱我吗。

是的。

有多爱。

哲停下车，转身把她抱下来，搂到怀里：有时候，我在半夜醒过来，看到你在身边睡的那么甜，你就是我从小到大心里想要的那个人，在那一刻，我想和你就那样静静死去。

她把他的头从自己肩膀上挪开来让他看的到她的脸，她甜美的笑：
那我就为你静静死去，你再也不会害怕。

他突然打了一个寒颤。

风从他们的耳边吹过。

那天晚上，蓝躺在他的怀里，像个听话的小小的孩子，用手指一缕缕的卷着他的头发玩，可是她抬起头来的时候，对他说：

我想为你生个孩子。

他吃惊的看着她，尽管她已经二十二岁，可他一直觉得她是他怀里的孩子。

她继续卷着他的头发，缠到手指上，再松开，再缠到手指上，一直这样反复着，然后轻轻的的开口说：

我想生一个你的孩子，有你的眉毛你的眼睛你的嘴巴，像我一样的爱你。

她亲他的下巴，明媚的对他笑。他又看到最初认识她时眼睛的的光芒。

对着台灯的光，他发现，原来那是因为眼睛里的一片潮湿。

他把她的衣服脱掉，也把自己的脱掉，抱着她到自己怀里，关上灯。

不要动。他说。这样很安全。

她幸福的笑了。

风很大，哲站在凉台上想着蓝那天的笑，一直没有动。

有个穿着蓝色小裙子的小女孩跑到他腿边，咯咯的笑着：爸爸，你在看星星么。

他回神过来，恍惚的看着这个娇柔的孩子，像一片娇嫩的樱花瓣。他一时忘记了自己身处哪里，是什么时空。

直到孩子晃着他的手：爸爸，你抱我看星星。

他弯腰把孩子抱起来的时候，雪白的大理石的地面让他想起蓝在那张沾满血的床上，也想起她苍白的脸，她很温暖的笑，抬起手摸他的头发：
你不要害怕，有孩子陪着你。

她会有我的头发我的眼睛和我的嘴巴，像我一样爱你。

我会为你静静的死去。

他把孩子抱紧，夜凉如水，风从迎面的草地上吹来。
他突然想起林教授拿来的她早期的一些手稿。上面写着。

爱如捕风，我猜想人的降生一定是带着某种惩罚而来，因为每座城市里的每个人，都常常在风里，拼命追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