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贴）一只天鹅与一只癞蛤蟆的幸福时光

谢小蛮

作者：玻璃唇???
  
　　春天，在一个翡翠一样绿的湖边，住着一群美丽的天鹅。而在这群天鹅里有一只非常的与众不同，她的脖子不象别的天鹅一样伸的笔直，天鹅应该是高贵的，而她恰恰相反，她美丽而伤感的双眼里盛满了脆弱。别的天鹅不理解她，她们始终不明白，这只天鹅群里最洁白、最动人、最应该快乐的天鹅，为什么从去年夏天回来后，变得如此郁郁寡欢。
　　她已经长大成人，她的眼里常常含着一层薄薄的水雾一样的东西，这东西让她的眼晴发出月亮一样温柔的光，这光让任何一位天鹅先生看了都怦然心动，他们尽力的讨好她，飞翔时伴随着她，戏水时陪着她，弄来食物时第一个送给她，可她却从来没有对他们唱过一句歌。他们以为她是个哑巴，但他们仍旧爱她，可她渐渐开始躲避他们，常常一个人飞到不远处的一个小湖泊里，静静的游着，时不时抬起左边的翅膀，用嘴去啄一啄，那儿有一块淡绿色的东西，那是她去年夏天的一块伤疤，一块值得记念的伤疤。
　　去年夏天，她还是个孩子，还是一只快乐的天鹅，她随着天鹅群飞过一大片森林，寻找另一片水域，他们一路欢快的歌唱着去探险，他们喜欢这样。他们在蓝天上飞呀飞，飞了好远好远，终于看见一片绿色玉镯一样的树木，围着一块圆形的闪闪发光的东西，他们欢呼起来，因为凭着他们的直觉，那儿将是一个丰美的水域。他们翩翩的下降，清澈的水都可以照见了他们的影子。突然“怦”的一声，天鹅们受惊的乱飞了起来，他们知道这是个危险的信号，这儿藏有猎人。她那么天真，她知道大事不好，但不知道随着天鹅群向上飞去，又是“怦”的一声，她的翅下一阵巨痛，洁白的羽毛染的一片血红，她斜斜的坠了下去，就象一块被风遗弃的白色绫罗。
　　迷迷糊糊中她觉得一个什么东西咬着她的脚，使劲的拖着着她到了一个阴凉的地方，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要死了，翅下的痛疼让她渐渐昏了过去，她什么也不知道了。等她醒来的时候，她看见一只浑身长满疙瘩的怪物正钻在她的翅膀下乱舔，她“啊”了一声，吓的又昏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觉得额上一阵清凉，她慢慢的睁开眼，看见一只浑身长满疙瘩的癞蛤蟆正在用一朵睡莲瓣儿给她搽着额头，她吓的赶快闭上眼睛，那癞蛤蟆却看见了，忙一边蹦到一片合欢树的叶子后一边说：“我长的丑，你别看我。”
　　她觉得这癞蛤蟆倒还有自知之明，就又睁开了眼，问：“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我家的后院。”癞蛤蟆说。
　　“我怎么到了这儿？”她问，因为她看见她的周身都是密密的合欢树叶，这似乎不是她坠落的地方。
　　“你掉下来，我害怕猎人拣了去，便把你拉到了这儿。”癞蛤蟆说。
　　“就你？那么小？”她几乎是嘲笑着说。
　　“不相信？为拉你我的嘴都磨烂了。”癞蛤蟆委屈的说。
　　她不相信，她不能相信一个丑陋的家伙会干这种事情，她想了会儿，说：“你出来，让我看看。”
　　“不行，我长的丑，会吓着你的。”癞蛤蟆说。
　　“我不害怕，你让我看看。”她坚持的说，她想，这丑东西是不是怕我识破他的慌言。
　　癞蛤蟆犹犹豫豫的跳了出来，站在离她有两尺远的地方，她看见他阔大的嘴周围确实磨的稀烂，不由的一阵感动，说：“你过来。”
　　谁知癞蛤蟆赶快又跳回了那片合欢叶，躲在后边说：“你那么美，我这么丑，你还是不看的好。”
　　她哭笑不得，她只好问：“你背上的皮呢？”，因为他刚才转身的时候，她看见他背上一块白生生的肉露了出来，在周身的绿皮上显的十分刺眼。
　　“掉……掉了。”癞蛤蟆结结巴巴的说。
　　她一听就知道他撒谎，好好的皮怎么掉了呢？她不想再理他，她低下头往翅膀下面看去，她想看看那伤口到底怎么样，如果好一点，她想早点飞回家。她看见翅膀下面的那个伤口上覆着一块绿色的长疙瘩的皮，她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一滴晶莹的眼泪落了下来，她赶快闭上了眼睛。
　　癞蛤蟆一下子慌了，在合欢叶后忙说：“别哭，别哭，你是不是嫌那皮丑？可……可我也没有办法，你血流的太快，我没办法止住，我听说蛤蟆皮止血最快，我只能用玻璃片割了一块自己的皮，给你贴上。我真蠢，你那么美，怎么可以给伤口上补一块蛤蟆皮呢，我真蠢……”
　　她流着泪说：“你过来，让我看看。”
　　癞蛤蟆说：“我不过来，我长的太丑，我不过来……”
　　她努力的让自已站了起来，她想看看他，刚要迈步，伤口钻心的疼痛让她又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觉得有人给她喂水喝，她把眼睛轻轻的张开一条缝儿，她知道是他，她不想吓走他，她看见他正拿着一瓣荷花儿给她喂水，喂的那么小心，喂的那么关爱，他身上绿色的疙瘩闪着绿绿的幽光，美得和绿珍珠一样。她的心“砰砰”的跳了起来，她怎么了，难道她爱上了一只癞蛤蟆？
　　她悄悄的用翅膀拥住了他，低声说：“别走，让我看看你，算我求你。”
　　癞蛤蟆看着她，双眼含着泪说：“你对我太好了，太好了！”
　　那是个多么美好的夏天啊，她，一只天鹅，他，一只癞蛤蟆，在湖里一块游玩，一个在水上，一个在水下，玩着捉迷藏。在明亮的月夜，她躺在合欢叶下，他坐在荷叶上，一位了不起的歌唱家一样，为她“呱呱”的演唱。那是段多么美好的日子啊，他牵着她的翅膀，在湖边散步，洁白如银的沙子上留下了他们深深浅浅的脚步。
　　可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猎人又来了，他们听见“怦怦”的枪声不时的响起，这个可爱的地方对一只天鹅来说是危险的。一个圆月的夜晚，他让她走，可她不愿意走，她那么依恋他。可他说：“你走吧，天鹅是属于天鹅的，我仅仅是一只癞蛤蟆。”
　　“我就喜欢你是一只癞蛤蟆。”她说。
　　“天鹅不能和癞蛤蟆在一起的。”他说。
　　“我偏要在一起。”她气愤的扇扇翅膀。
　　“可这个地方很危险。”他说。
　　“我不怕危险。”她说。
　　“可我希望你能为了爱，好好的活着。”他说。
　　她明白了这句话，她一步三回首的给他跳着离别的舞，而后渐渐的飞远了。
　　
　　她回到了天鹅群，所有的天鹅对于她的生还抱有十分的好奇心，他们爱她，呵护她，可她却觉得寂寞，她那么想念癞蛤蟆，她不得不伤感的独自一个人偷偷的来到这小湖泊，看看那块绿色的伤疤，它那么美，就象他美丽的皮肤一样。可她不知道，正当她沉溺于往事的时候，一只深爱她的天鹅先生也悄悄的藏在树林里，，窥看着她。
　　夏天终于来了，这是最适合天鹅远距离飞行的季节。她决定飞走，她在天鹅群里实在呆不住了。她在天麻麻亮的时候就起飞了，她先要去一片沼泽地，那儿有她要寻找的森林女巫。她知道女巫住在一片生长着黑荆棘的沼泽地里，因为在她很小的时候，每次飞过那片沼泽地，一只老天鹅总告诉她：“孩子，那儿住着森林女巫，她无所不能。”她飞啊飞，但她不知道身后远远的有一只天鹅先生也正跟着飞行。
　　她穿过密密的荆棘林，羽毛已被扯的乱七八糟，浑身都是伤口。她看到了森林女巫，她停了下来，栖在一根荆棘条上，因为四处都是沼泽，荆棘的刺扎进了她的脚，血慢慢的流出。
　　“你有什么请求，孩子？”女巫边用蛇熬着汤药，边问她。
　　“我想变成一只癞蛤蟆，女巫奶奶。”她说。
　　“为什么？孩子，你那么美。”女巫说。
　　“我爱上了一只癞蛤蟆，我想和他在一起。”她说。
　　“傻孩子，他爱的是一只天鹅，你变成癞蛤蟆他就不再爱你了。”女巫又把一条蛇扔进了汤药锅。
　　“他会的，他一定会的。”
　　“噢，孩子，他不会。况且我也不能把一只天鹅变成癞蛤蟆，那样我要减少五百年的修行呢。孩子，把他忘了吧，所有的癞蛤蟆都不值的天鹅去爱。”女巫说。
　　她无奈的飞了起来，她知道女巫不肯帮她。她疲惫的飞呀飞，飞呀飞，终于看到那令她魂牵梦索的湖泊，她一边高歌一边优美的舞着落在那片合欢树林里，她要见到她的癞蛤蟆了。
　　“你来了？”癞蛤蟆从合欢叶后跳出来，含泪看着她。他以为她永远都不会回来了，他以为天鹅是不会记着一只癞蛤蟆的。
　　她点点头，他仍是那么漂亮，绿皮肤上的疙瘩就象美丽的小珍珠，只是瘦了很多。
　　“你不该回来的，”癞蛤蟆说。
　　“为什么？”她问。
　　“你是一只天鹅，我是一只癞蛤蟆，我配不上你的。你还是走吧！”他伤感的说。
　　“这就是你看见我要说的第一句话么？”她伤心的问。
　　他不看她，他转过了身，她看见他的身后跟着几只小癞蛤蟆，他们乱喊着：“爸爸，爸爸，快回家吧，妈妈等着我们吃饭呢。”
　　她终于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她后退了一步，那些幼小的癞蛤蟆让她惊惧。
　　她低声的唱起了歌，慢慢的越唱越高，就象一大把绝美的珍珠从地上扔上了高空。
　　她舞了起来，越舞越急，越舞越高，就象一匹华丽的布挂在空中。
　　她的羽毛一片一片掉落，满天满地的百合花瓣一样凋零，满天满地的雪片一样降落。
　　小癞蛤蟆们欢天喜地的蹦过来蹦过去，喊道：“爸爸，下雪了，下雪了。”他呆呆的站在地上，他知道她已伤心欲绝。
　　她已浑身赤裸，她已不再美丽，她没有了羽毛，她不能再飞，她从高空中重重的摔了下来，象一只可怜的鸡。他跑了过去，轻轻的抬起了她的头。她含泪的看着他，低声问：“我还美不美？”
　　他难过的摇了摇头。
　　她微笑着说：“我看上去很丑么？”
　　他咽哽的点了点头。
　　她仍微笑着说：“那么爱我吧，我这么丑。”而后缓缓的闭上了眼，看上去那么幸福。
　　他抱着她，他知道心爱的人己走了，她温热的身体正在慢慢变冷。
　　那只一直远远跟着她的天鹅先生哀鸣的从高空上飞了下来，他看见满地洁白的羽毛花瓣一样的铺着，看见一只丑恶的癞蛤蟆爬在她的躯体边。他干了什么？他竞然拔光了她的羽毛！天哪，天鹅先生出离了愤怒，他直直的飞了下来，质问：“你这可恶的癞蛤蟆，你杀了她，你居然还想吃了她的肉！”
　　癞蛤蟆麻木的点了点头，天鹅先生狠狠的向他咬去，一下子把他咬成两截，在他失去知觉的刹那，他看见小癞蛤蟆们吓的纷纷跳进水里，他看见她没有了羽毛，仍旧那么美丽的躺在地上，他看见清澈的湖面上荷花开的正芳香，他看见她，一只天鹅，在水上游着，他，一只癞蛤蟆，在水下游着，那是他们曾经拥有的关于他们幸福时光的最美的图画。
　　他知道他要死了，他死了，就再也没有人知道曾经有一只天鹅与癞蛤蟆深深的爱过，这是一个多么让人值得珍藏的秘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