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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愣娃赶着他那挂吱扭吱哇的大车,迎着扑面而来的沙土颠簸.土里有股腥甜的味道,合着拉车的大青骡不时挣出的响屁,在这个近傍晚的山路上,黄愣娃觉得很无聊.把他家的!黄愣娃这么狠狠的暗自咒骂,这驴日下的老山路,驴日下的康八财主,驴日下的青骡子!至少,他骂骡子还不算委屈了它.一过了晌午,他正在后柴院跟晾衣服的粗使丫头酸枣逗哩,没等他把手揣进酸枣的怀里,大管家康四海不阴不阳的怪腔就扯上了:识你先人个黄愣~你娃娃得是不想拿这月的脚钱哩?!狗儿日的~你骡子不刷车不洗,下半晌老爷还望着你去阳铺上拉酒哩,你还打牙撂嘴的狗连蛋哇?!黄愣娃恋恋不舍的把眼睛从酸枣胸脯上挪开,咽了咽唾沫,对着酸枣笑,妹子,你别二识那碎货!哥哥赶晚从阳铺拉货回来,给你捎上两尺红绳绳,你看美不美?酸枣啐了他一口,爱死哪死哪去~你个赶脚的烂娃!骂着,就扭动硕大的屁股又晾展她的那几大盆衣服去.黄愣娃于是怀着被妹子骂过后的神清气爽,一步三摇地去给他的长途伙计大青骡刷毛.可那畜生并不领情,趁他弯腰挽裤腿之际,在他后脑勺那里狠响亮的放了个屁.黄愣娃大怒!你个驴日下的畜生!贼你娘哩!俄得是你能欺负的?!抡起鞭子想抽它,溜眼看见东家康八财主打二门那里走过,只好悻悻的搁下鞭子,手上却在给骡子擦背的时候用了一把力气.
黄愣娃不是康家的家生子,是他爹那老酒鬼临死为了一口薄板棺材,把他这棒小伙押给了康家十年.十七岁上就来了康家赶车,忙时也去地里受.他们这一带管在地里干活叫受,大概是受苦受罪的意思.康八财主待下人还是比较厚道,毕竟是在汉中那大地方念过洋书的,比他那个前清武举出身的爹康辫子强上好多.起码三个饱一个倒之外,按月还给他黄愣两个大子的脚钱,说是叫娃也上铺里美上一美去,阳铺是这左近除了县城外最大的一个集贸中心.旁的黄愣娃不希罕,那铺上开的有酒馆,有赌窑,他都不希罕.人家黄愣娃有志向哩,他就爱去戏班子.铺里有家农闲时或逢喜遇集就来的秦腔班子,愣娃不喜别的,他就要看班子里那个叫春妮的,秦腔吼的那叫直!那叫燎匝哩!每回叫他上铺里拉货,他都先踅摸到唱台附近看看,要是赶上了,他就花上一个铜子,美美的冲着春妮日弄上两嗓子的好!
就这样,愣娃顶着日头迎着尘土颠簸着向阳铺前进.到了铺里,没看见春妮那班子.恹恹的装了酒,黄愣娃怀着一点莫名其妙的伤感继续赶他的路.出了阳铺没几里的时候,远远听得些密集的枪响.黄愣娃心说,又是龙五出来祸祸谁哩!把他家地!有枪就是美!他想起头年年关,三十里外的黑龙山杆子老大著名土匪龙五带了一票随从,大摇大摆的进了康家营,康家老老爷康辫子大摆香堂迎了三天,临走龙五爷就撂下一句话:老康,今年就踏实的收你的租吧!别看他康门家大业大,人家几支枪一横,他狗识的牙大的屁也没一声.这么想着,远处那枪声便稀了些,又象是往北响了过去.
一人一骡在渐渐西下的夕阳里,风时紧时慢的把沙子扬来扬去.黄愣娃不禁又骂,这狗识的风!把人刮的栖惶哩~一句未了,沙土就卷了他满口.边呸呸的吐着沙子,愣娃看到了不远那一溜沙冢沟,是积年私埋的无主坟留下的遗址了.用来避风到是不坏.看看那云气也不对,愣娃担心会遇到急雨,车上的酒倒不碍事,只怕这老骡子再被急雨惊了蹄,这荒郊野外的,他两条腿绝跑不过四条腿.觑个缓坡,黄愣娃吆着青骡慢慢向沟底遛下去,沟里杂草茂盛,只是都脆脆的,一脚上去就一片裂声.
找了半截荒树栓了骡子,愣娃急急寻了个凹洞,估量着足能避风遮雨,心满意足的裂裂嘴,这美地狠么!把他家地~你风雨再大,能把俄逑咬了去?他正打算掏出家伙来肥沃一下荒草,才听得身后一点簌簌声,不等黄愣娃回身,一个又硬又冷的铁玩艺就直直的顶在了他的后脖梗上.随即一个更冷硬的声音响起,别动,动一下就叫你娃娃啃了泥.
黄愣娃惊的一脬热尿化作了冷汗....好汉好汉~打着颤音,愣娃恨不得长了翅膀飞走,俄是个穷汉哩,没钱哇,好汉饶命!那声音一点起伏都没有,只是用那硬家伙使劲捅了他的脖梗一下,你哪来的,去哪?几个伙计?俄奏自己一个,康家营地,起阳铺给俄东家拉些酒么...再木人哩...黄愣娃这才知道,敢情自己并不想原来想象的那样,是个壮志凌云的好汉哇!被人拿枪一顶就怂了...那声音又道,你车上是酒?去给我拿一坛来!脚步轻些,敢跑,你能跑得过我的枪子么?!愣娃一步三挪的往车边靠去,心里嘀咕,好我的个爷哩,你老那枪可千万不敢走火哈.....待他拿了酒再慢慢回身看,眼前那人吓得他几乎失手摔了酒坛子.
那都不象个人了,遍身是血,衣杉简直就没个完整处.他侧卧在草丛里,脸上显然是被条状的金属抽打过,大片的皮肤都已经半耷拉下来,眼睛肿的象俩玲铛,握着枪的手还很稳定,但胳膊却是差不多没一处无伤.但双眼里,那股杀气是一点也掩饰不住.把酒坛拿来,有干粮没有?显然,这重伤的汉子不想现在就杀了愣娃.他示意黄愣娃把酒坛子放在他脚前两步的地上.不等愣娃反应过来,一条黝黑的细皮鞭咻地卷出,象手那么准的抓着酒坛,只一抖,整坛酒便到了那汉子手里.掌起瓮开,那汉子仰着脸痛饮几大口,而眼睛却是丝毫不离黄愣娃的脑袋.他放下酒坛,语气有些缓和,你娃薄怕,你不起邪心,我就不伤你性命.
惊魂稍定的黄愣娃这才注意到,离那汉子不远,横七竖八的倒着六七具尸体,能看见脸的,都是天灵盖正中一个窟窿,显是这汉子的杰作.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那汉子艰难的笑笑,是我杀的,怕了?愣娃不知所以的点点头,俄的亲娘哩..这几个得是爷你一个人宰地?你老得是阎罗殿上夺命的千岁?
汉子眼里透出一份冷寒的利芒,我就是黑龙山的三当家,楚卫.这名字给黄愣娃的感觉,一点不逊于夜半遇鬼.天爷啊...楚卫!活阎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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