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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应该是个充满期望的季节,照中国人的农历来算,常常是新旧两年交替的前夕。
做孩子的时候是多么的盼望春节,那一家家吃不完的团年饭,平时不容易聚在一起的亲戚……装着木炭的像火山一样有气氛的黄铜双耳火锅,满桌的四喜丸子全家福之类喻意吉祥的菜肴,打闹着从大桌子上吃到小桌子,又从小桌子转战到大桌子的表兄表弟们……满街的红红的鞭炮纸,多适合孩子心里的世界的模样——热闹和气,笑声盈门。于是盼望着一月的心情,格外的热烈。
以前每年的初二,外公尚在世,我们都要到老房子里去为他贺寿。有一年,约莫我八,九岁上,妈妈爸爸牵着我在去老房子的路上买了一只很大的福字气球,那气球是氢气的,会袅袅的飘在天空上,一根绳子牵着,风一来,婷婷的样子,好看极了。到了外公家,我对着表兄妹们好生炫耀了一会,吃过饭孩子们闹着打牌,也就把那气球忘了,谁知道它竟飘啊飘的飘到吸顶灯的旁边,因为烘的太久,突然在我们的头顶上爆炸了。轰的一声巨响,厨房和卧室的玻璃震的粉碎,我们几个孩子吓的哇哇大哭,妹妹的眉毛和我的头发全在爆炸的一瞬间给烧焦了,吓的不轻,大人们怎么安慰都不行。已经去世的爷爷读过很多书,那时他拄着拐杖走过来,坐在我和妹妹旁边的枣木大红椅子上,说你们也上学开始读书了,我教你们一句话,你们要记住,以后都会很有用。我记得爷爷说完那句话,还说了它的意思,解释的很仔细。
爷爷那时说的是:智者不乱,仁者无惧。
中学时学课文,说喜儿的父亲很怕过年,把过年称做“过年关”,大年三十的晚上,要“躲年”。第一次知道了过年原来在很多人的眼中,是一件负担的事情。过年是每年的开始,又是过去一年的总结。平日尚可营营,到了总结的时候,又怎么能不面对一年的缺失。这缺失,与杨白劳,是金钱的匮乏,世情的冷漠;但于这做不了孩子却仍旧执拗如同孩子的我们,却是更增加了成长的痕迹,是关于失去的惆怅,关于错误的自责。说人生最苦,得不到,已失去,爱别离。我们都一份份品尝。悲伤相同,快乐相同。该了却的旧缘难了,人言汇成没顶的大海。辛酸,比心酸更难捱。
当尘世把一切锤炼的钢铁一般坚硬的时候,怎么能掩藏住心里最软的地方不被暴露在炼炉之下。往往脆弱的小苗在百年的压抑的一次喘息间,滋生,疯长,连成一片延绵不绝的绿色枝蔓。拉倒一切伪装,一切结束,重新来过。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细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一个月来,因为限电的关系,城区大片的地方常常处于停电中。从早上停到半夜里,试着在家里点上蜡烛看书,但就着深冬的北风,一点嬴弱的烛光,半杯凉透的茶,实在叫人凄凉的害怕。于是走到大街上,这里倒是亮的,虽说连红绿灯都停了,但店家们却搬出了发电机,满街的轰鸣中,忽明忽暗的灯光,游走着为了躲避黑暗而出行的满无目的的行人。这是一个缺乏温暖的年代,这是一座缺乏光明的城市。冬天看不到鸟儿飞翔,在天空下,一座城市交错着黑暗和微弱的光亮,在发电机的轰鸣中隆隆的作响。
很多很多个夜晚睡不了觉,一月在流年中变了样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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