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飞过语文课堂

两把吉他

真奇怪我以前竟然是个不喜欢语文的孩子。一看到课本上密密麻麻的白纸黑字眼皮就变得笨重。
我戒不掉很多习惯，包括戒不掉一直以来对语文的厌恶和害怕。有很多很多和我一样的孩子，他们或者优秀，或者灵气，或者忧郁，可都不得不在语文的压迫下越来越沉默。
那个时候我是羡慕梅思繁的。我曾经读过她的《朝北教室窗外的风筝》。她是个害怕数学的孩子，也曾坐在教室里，心却飘向远方，拿着不及格的试卷羞愧得心情沮丧。她现在已经上了大学，不会再为自己不喜欢的科目而生出那么多烦恼。她在上海戏剧学院的专业读着她喜欢的书也欣赏着她喜欢的电影。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我的心里是妒忌的。因为我才初二，我可能考不上好的大学，也考不上我所喜欢的地方。因为我的语文不好。
新的语文老师来之前的那个时候，想法就这么多。简简单单。

新的语文老师姓安。她没有做过多的自我介绍。她只是慢步走上讲台，顿了顿，对班长说，我们上课。我们班的纪律一向很差。稀稀零零的有一个人懒散的站起又坐下后就算是起立完毕了。但她似乎并不介意。她拂拂鼻梁上的眼睛，问讲台旁的一个小女孩我们上到了哪一页。然后她说，自己复习吧。
随着下课铃声的响起。安老师从凳子上缓缓的站起来。她手中拿着一本过期的杂志。在她来我们班之前，我们都对这个老师有所闻。还很年轻，只有20多岁，脾气却很怪。从前几届师兄们口中的描述，我前桌的杨铮已经能够完全掌握安老师的腔调。于是当安老师对我们说，同学们，我们放课了的时候。杨铮转过脸来对着我们得意的笑成一团。
老师讲课似乎从来都只是说下课。

星期三是两节语文课。安老师把它作为作文课来上。她从不给我们灌输太多，只是说，自由发挥吧，什么都可以写。也许是由于安老师从不惩罚我们什么，同学们都认为她很好欺负。不交作业，课堂上大声讲话，用弹弓弹她，她也只是轻轻皱一下眉。是已经习惯了吗，可是印象中似乎从来没有一个老师能对学生宽容到这种程度。而安老师从不在意我们有没有在听，她讲课的声音时常会被我们吵闹声所淹没。但她从不停下来，从讲台上走下来，对某个同学说，你，如果再不遵守课堂纪律，我就报告给班主任。尽管这样我还是在偶然的一节语文课上注意到了。她的课讲得很出色，我们太过嘈杂，我勉强听到她细微的声音。表情生动得就像自己是文章里的主人公。她回去认真备课了，也认真讲了，甚至还从习题书中抽出经典的课文让我们阅读。只是这一切的努力都被她那一句奇怪的，同学们，我们放课了和她古怪的脾气所掩盖了。
因为这一节课的观察。我突然开始同情起这个年过20，脸色苍白的语文女老师。第一次在作文课上，我写了寥寥300多字。歪斜的懒懒散散的排列在作文本上。我以为安老师从不改任何本子，因为平日里根本没有人会去做。但本子发下来的时候我还是感到很惊诧。上面不仅用红笔圈出了我的语法错误，而且还批了评语。接着，我第一次看到安老师放下杂志朝我走过来，她说，韩凌，你有很好的写作才华。但你的文章里面有很多阴郁的东西已经超过了你这个年龄所能承受的极限。
很快时间过去。我听见安老师说，作文没有完成的同学自己回家去做。那么，同学们，我们放课了。

日子就是这样一天天后退不见。已经临近期末考试了。那天，是很多老师教我们的最后一天。
最后一节恰好是语文课。安老师走上讲台，轻轻的闭了闭眼说，这是我教你们的最后一节语文课了，我不想过多的占用同学们的时间，只讲解几个地方，然后大家自己复习。
我第一次注意到安老师的话是一个字一个字很仔细的吐出来的。微微有一点吃力，有些句尾的字拖了长音。但具体讲了什么，记不清了。
周围的同学似乎都只管做自己的事，物理或者英语卷子，瞌睡或者发呆。总之没有一个用心听她讲的。她是不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漠然。
教室里杂沓疲软的桌椅声和窃窃私语声突然之间就张扬起来，淹没了安老师最后那一句，现在自己复习，有问题提出来。当然不会有什么问题。语文课上的自己复习就相当于自管自说话，或者，自做自的事。
我突然听见安老师在自己桌前轻轻的说，身体好一点了吧，考试了要自己注意。我感觉惊诧，这才忽然回想起两天前生病，似乎也只有安老师注意到了。突然之间感动起来，但也只是僵硬的点点头，算做回答。实在不知道该问点什么，于是安老师就走开去了。
其实她也并不曾走开去，只是绕了一圈开始叮嘱前桌的杨铮。我看到杨铮脸上不耐烦的表情。他甚至还扭头朝我们做了个鬼脸。
这一次我没有合着他们一起笑。好象根本没有看到一样。但心里却忽然敞亮。事实上这一切一直都当着安老师的面发生，她一定全部都看到了，或者，全部都听到了。她一定是再清楚不过了。可是她竟然没有一点反应。没有点名，没有批评，甚至眼光平静得没有一点不满。
就在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安老师已经无声的走开去了。

这时下课的铃声再次喧哗起来。安老师快步走上讲台，凝望了一下讲台下面做着各自事情的学生，然后说，同学们，我们放课了。
总是这样一句话。安老师说得也很平淡，在第一次的哄笑后，就像以往每一次下课一样，没有什么人来注意她的话。

再次步入校园已经是初三的学生了。偶尔在教室外面会看到夕日的老师用熟悉的声音和我说，哎，你好你好。但未曾见到安老师。据说她在那一年夏天转行了。大家都很少会想起那个20出头，脸色苍白的语文老师。只有下一届的学生听着杨铮学那一声，同学们，我们放课了。一边抱怨现在的语文老师太差。
仅此而已。

也许只有我还记得，在初二的最后一天课上。安老师对着底下一群漠然而喧哗的学生说。
这是我教你们的最后一节语文课了。

怎么可以

精彩发言之后，往往都是寂静。
所以好文章往往都没有回帖。
这也算是做观众的一大悲哀。

找事

我忍不住弄出点声响，我只是害怕沉默

飞扬

嗯！多好的记忆呀。

xug

多好的老师！

空虚心灵

让我想起小时候的植物老师，也是有鲜明的个性，却被我们那的小地方所不容，至今已转行不做老师了。每次过年回去，总会零星听到她的一些消息，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衷心愿老师她一路走好！（转行并不是她教的不好，而是不喜于在学校的小圈子八面玲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