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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宁波 [复制链接]

沫儿

海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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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直达

1^#

发表于 2005-4-7 16:19:36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宁波多雨的清明，小巷是上天玩的一场婉约的捉迷藏游戏，海是它失手散落的棋子。

听到雨开始散落的声音，她从家里走出来。

有白色碎花的蓝的长裙，飘散开多幅的裙裾，被风吹起迎着雨点，再落落的垂下来，贴着脚裸，微微的有一处漫漫的凉起来，仿佛蔓延到四肢，她轻轻的发了一下抖。

转弯直行的路修的很平整，再向前，就是深蓝的海和属于她的小楼。

下雨的时候她都会去那里，风和雨混着海水的气息，用力的吸一口，舌尖就尝的泥土泛出来的气味，夹杂着路边天生天长的青草野花香。

如果这条小路的两边真的要像传闻里变成富商们的高级别墅区，那这些青草野花都将随着轰隆隆的噪音和挖土机把似乎欲壑难平的大嘴消失么？她的心里生出一种疼痛来，仿佛已经看到眼前的美景化做面目难辨的黄泥。

无数次的伴着海水的声音爬上她的小楼，那小楼也实在小的可怜，不过是一个木梯子再加上一个木头平台，上面有一个方方的顶，但四周没有遮盖，站在上面，雨丝就会顺着风飘进来，下雨的天气爬上去，就像洗一次淋浴，下来的时候，头发贴在脸上湿嗒嗒的滴着水。她会闻各种雨的气味，不同季节的雨有不同的味道。清明的雨总是特别伤感，她说。

抱着柱子呆呆的站在小楼上，海平线和天幕接在一次，灰蓝的天和灰蓝的海，漫无边际的，人好像坐在巨大球幕的电影院里。一阵大的海浪袭来，就像要把人吞进泛着灰白泡沫的大嘴里去，“啊……”她叫，海浪再袭来，她又大叫了一次，把柱子抱的紧紧的。想像中，她的小楼是一座在海上旅行的阁楼，像书中漂浮在海中央小岛上的塔楼，木质的，土黄色。

雨下的大了，小小的平台上的地板已经湿透了，从年久失修的木头地板的缝隙中向下滴水，她抱着柱子的手指已经被雨水冲洗的发白，她喃喃自语着：每个人都是一粒风雨中流离的种子。

“你说什么？”有个人的声音突然出现，因为风雨的关系还故意提高的声调。

她惊的几乎要跳起来，来宁波的这三个月里，这座小楼一直只有她一个人上来。是啊，本地人谁会在大雨里爬上这种危险建筑呢。

她回头，手还紧紧的抱着柱子，只是头和身体微微僵硬的转了转，看到一个男孩子看着她，很年轻的样子，只有十七八岁。

他向他笑笑，露出白白的牙齿，抹了一把脸，甩掉手上水的时候，有些水珠溅到她脸上来。

她没有说话，他也没再问问题。似乎为她还是其他什么缘故的关系，没有离开。他选择对着她的一个小角坐了下来，抬起视线，从她的背影的空隙里看海的一个角落。

雨没有再继续下大，也没有小下来。她一直这样站着，也没有回头。

她不知道身后的那个人为什么一直没有离去，不过海浪再来的时候，她没有叫。
浪潮一次次冲洗的海岸，身后的那个男孩唱起歌来：有一条小小的船，漂泊过东南西北，西北东南……调子好简单，像儿歌一样的好记。清脆的声音被风刮着碎碎的飘到她耳朵里来，拂过她的面颊再卷上天，消失在海和天的相交线。

她转身对着他，他的眼睛闪着磷磷的光，背后是很大的雨，看到她看他，他似乎在意料中一样，眼睛抹过一丝笑意，歌没有停下来。

她抱着膝盖坐下，把头枕在手臂上，很长的头发被风吹的往一个方向飘去，灰蓝的天幕在她脖子后面露出一块来。

他的歌终于唱完了，他对她伸出手掌，她看到一颗小小的，洁白的贝壳躺在他的手掌中间，细细的花纹蜷缩成很小的一圈，边缘薄薄的闪着银色的贝质的光彩。

“这可以做一条很漂亮的项链”他说：“只要在这里钻一个洞，然后再穿一条链子，就可以了”。他伸出一根手指指给她看可以穿链子的地方。她楞楞的，一会，脸上里闪起一阵异样的神情。

“你不是这里的人吧？”他看她不做声，就收起那颗贝壳：“上次下雨的时候我就看到你，这座平台很危险，是我很小的时候修的，家里的大人都说木头都很朽了，不让上来。”

她小声的说了句“是”，也不知道是回答他说她确实不是这里人，还是回答说这小楼确实不安全了。

他对她露出孩子一样的笑：“如果你要住很久的话，下次天气晴了，我们找些木板来把这里钉一下你说好不好？”

她抬着头，看着他，几个月来木然的心里泛起一阵微酸的感觉，孩子的热情总是这样让人没有办法抵抗，而眼泪它自己会意识到感动的存在。

她想起第一次遇上他，是一个漆黑的后半夜里，他在网上那一头对刚加进好友的她说：你能抱我一下吗。

单纯，热情，十九岁的年纪，而他更小，小她整整大半岁。后来的日子里，就是那样的谈的来，然后是他的犹豫，她的坚持，小小的年纪总有那么顽固的心。等到两年后，变成了两个人的坚持。他是那么骄傲的人呵，她总觉得他碰上了他一生中最不可发生的时刻，而他说她创造了他生命中的两个奇迹：叫他低下了骄傲的头颅，和让一个理智的人开始长达五年的两地之恋。

她曾温柔而坚定的对他说：如果不能嫁给你，将会是我一生最大的遗憾。

他送了她一条漂亮的项链，一向在她面前就变得结结巴巴的他，带着羞涩的说：我找妹妹陪我去买的，本来想给你挑一个戒指的，可是我现在买不了很好的，这条项链上的水晶好像是蓝色的，和你一样。”

她为这条项链高兴的发疯了，把那个褐红色的小盒子打开了又关上，关上了又打开，戴起来又怕弄坏了的又放回去，夜里对这光线看着月牙弯上的那颗水晶发着七彩耀眼的光，于是就笑的甜甜的了，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摸摸那个盒子。

为什么不在一起了呢，她记得她风雨飘摇的家，他对她说：你来吧，我可以照顾你，但无法照顾你的家庭。

怎么可以丢下家呢，又有什么理由把责任交给他。他刚毕业，事业刚刚开始，她多么担心他学坏，变复杂啊，她给他寄《小王子》，对他说我们是互相驯养的人，说为你我将爱上宁波这个地方，甚至这个词，爱上你的名字，无论它们是作为你的名字存在还是单独出现在任何一个地方。确实是这样，在任何一个可以和他找到关系的字里，她的心里都有一根细线扯着，微微的抽搐着。

是什么时候起走远了对方呢，年纪变大，身边的事从自由变的那样不自由，从可以轻松面对变得日渐压迫。对于未来。一切显得那么紧迫而又紧张。他说问起身边的女孩子，他和她的爱情有没有结果，身边的人都不予乐观。她为此生气，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幸福要交给别人去评估。难道评估错误以后别人会替你承受痛苦吗？她的妈妈生病，她的心情开始失控，终于他们有了一次决定性的争吵，他说：你是个自私又小气的疯子！不明白为什么那时候会那样的埋怨对方呢，心里是那样的生气啊，两个人都想着愤慨而让爱没有呼吸的余地。

一年的不联系，当第二年的情人节，她从抽屉的最下面里找出细心藏好的盒子，第一次戴上那条项链，突然记起他曾笑笑的说：这条项链的名字就叫做‘我心依旧’。

她戴上项链，泪如雨下，擦干了眼泪，她去网上网。

情人节，到处多么热闹。QQ上他的头像亮着，而他们已经一年不联系了。

她给他发了一条消息：情人节过的好吗。

很快的收到回应：不好。

……

他们又开始联系，她更担心自己的不堪了，这样的家世，这样的平凡，怎么能出现在她最好最好的他面前呢？于是一切又周而复始，没有谁会相信不见只是因为爱，是那样害怕失去的爱。

为着害怕这一次她彻底失去了，这是自己的错，不是吗。她曾说过有一天我一定去看你，去看你的学校那白色的半圆凉台，会去看你说的屋后的油菜花田，去看你说的碧蓝碧蓝的海。

有一天我一定会去。

“你还好吗？”对面的男孩子看到她发呆了很久，一直到眼睛越来越迷茫，他对她捉黠的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她的视线里重新又看到了他。

“不要把贝壳穿项链了吧”她对他说“穿过贝壳的心脏，它会多疼”。

他楞楞，然后大笑起来，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说：“那就整个给你吧”。

他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小心翼翼的把贝壳交到她手里，触摸到她的手的时候，冰凉的感觉窜到他的手指也觉得冰冻起来。

他对她伸出手“走吧，天晴了我们再来修这座楼”。

她没有站起来，却把那颗放在她手掌心里的贝壳又放回了他的手里，他的掌心是温暖的，一个十七岁孩子温暖的掌心。

她仰起头，头发被风吹的飘散开来，拂在她的脖子和背后，她的眼睛闪着晶亮的光。

“你把它带走吧，好好保存”她说

他纳闷的把手心合起来，呆呆的说：“你不要吗”。

她摸摸自己的脖子，那里空空的，不过她却说：“我已经有了一条很美的项链”。

他有点生气的转过头说：“那好吧”就要下楼去。

走到楼梯口，他犹豫起来，终于又转过头说：“天晴了我们来修小楼好吗？”

她对他笑了笑，他觉得那笑容很神秘，她说：“好吧，如果天会晴的话”

“一定会晴的，天气预报说明天就是个好天气”他高兴了，冲他摆摆手，走下楼去。

走了十步远的时候，他回头想再看看，转头间，轰隆一响。

整座小楼塌下来。

第二天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