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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张一觉醒来8点多了,刚想伸伸懒腰一口痰堵到了嗓子眼,随后一阵剧烈的咳嗽震醒了小屋里所有的活物,一只乌龟,两条金鱼,还有行踪诡秘的老鼠。今天居然睡这么死,好象连小学的广播体操都没听到,老张坐起身酱红着脸大口喘着粗气。
窗外阴沉沉的,还下着小雨,难怪浑身酸胀,到底是老骨头了。老张披上外衣,欠过身去打开了床头柜上的收音机,顺手摸起一根红河烟,点上,深吸一口,这下不想咳了。
开门是老张下床后的第一件事,一股阴湿的冷风和老张撞了个满怀,门对过还是门,十天有九天关着。早先刚拆迁的时候,老张很不习惯新村里的单元房,只见这么个口子,人一进去就象老鼠进了洞,没影了,憋气。老张住一楼,整个单元的人都打门前过,老张见谁都打招呼,从蹒跚学步的小朋友到楼上一步三摇的老太,起初一些小年轻很勉强地应着,声音含在喉咙口,有时似乎还吃一惊,大清早的不晓得在盘算什么。
老张并不计较别人的反应:今朝天气预报说格有小到中雨,记好着带伞,勿要忘记。
久了,大家走到楼梯口总是习惯的放慢脚步等着和老张打招呼,偶尔老张的门关着,让人心里一咯噔,几天不见大家就有议论,病了?
老张的眉毛白而长,背弓得很厉害,特别显老,怪不得人总担心他是不是病倒了。
健着呢,没事体,老张这么说,听的人跟着善意地笑:就是不碍的,吃好点,想穿点,还有着活的噢。
昨天小刀来过,带了100斤新米,他自家种的,老张隔夜里抓了两把淘好浸着,今天早上可以好好熬一锅新米粥了。现在的米也不知怎么了,怎么吃都不香。老张最高兴楼道里有人向他请教个老法什么的,比如生孩子、嫁女儿、请灶神、烧纸钱等等,不过有些老法子好象不灵光了,象什么样的青菜鲜崭,牛肉怎么煮才容易烂,现在人的花头精不得了,没几样东西靠得住。老张心里边渥涩,于是经常做些试验,象这种新米按陈稻来做就是其中一项,老张希望等哪天比较有把握了再介绍给大家。
邻居王老太提醒过老张,小刀肯定想你点啥,你老骨头要多长个心眼。老张嘿嘿笑笑,有数有数。小刀是个假和尚,十几岁就进城打工,干什么都没定心,嫌脏怕累的,你倒是个少爷的命,老张一直这么骂他。小刀混成假和尚时喜欢上这行了,吃穿打扮乡下人跟城里人学,婚丧嫁娶的城里人却跟乡下人学,小刀小时侯就喜欢轧闹猛,见多了依样画个葫芦而已,所以小刀假冒和尚给人做法事什么的还真有板有眼,寿衣店的老板也乐得招呼他,假的要价便宜,蛮实惠的。
老张楼里边的郑厂长死时小刀来了,鬼画符的指点死者家属要怎样怎样,顺带着骗吃骗喝,还拿桥敲人竹杠,老张见了气不过,一、二、三、四、五数落小刀哪儿哪儿是瞎来,根本不合规矩,小刀急了,你这老不死的,多管闲事,你急什么急,马上轮到你嘞。所谓不打不骂不相识,老张气坏了,一口气差点没上得来,一楼道的人揪住小刀陪老张去了医院。从那起,小刀倒成了老张的半个儿子,老张的老家离小刀他们村不远,不过因为筑高速公路已经不存在了。
小刀门槛精得很,为老张买个东西办个事的揩了不少油水,难怪旁人说闲话。老张唯一的亲人是儿子,去了美国再没回来,只是逢年过节往回寄美元。说到儿子,老张总是说我只当没有,人都奇怪,儿子要接老张去美国享享清福反被老张一通臭骂,前世都想不通。老张也说不清个象样的理由,你天生格劳碌命,有福不享,众人都替老张惋惜。
窗外的雨似乎还没有停的意思,一到这种天气老张就特别难受,不能出去晒太阳,也不能出去听人闲讲了。这样的天气老人窝在家里,年轻人都去上班了,整个新村只剩下细雨在徘徊。
老张还是觉着腰酸背疼,又上床躺下了。小火煨着新米粥,渐渐有了些清香,收音机沙拉沙拉的播着路况信息、广告、歌曲、天气预报……
老张走了,很平静,肥了小刀,这下他是小狗跌在茅坑里了,众人都恨恨地看小刀张罗老张的后事,他这回请了真和尚,本城最资深的八音,八仙,丧事喜办,很风光。
没几天,小刀老家的村头上多了一座新坟,听说是小刀的一个远方亲戚,村里的祖坟地能容下一个族谱里莫须有的人本是件出奇的事,不过小刀如今阔了,村里人相信再没他摆不平的事了。下葬那天抬棺的孝子每人得了一千块,他们见小刀向死者行了长子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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