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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香百合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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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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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3-4 14:10:22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飞机落地的一刹那,她有片刻的失神和迷惘。不知道对于这一个城市,她是过客,还是归人。

  身旁的旅客有小小的惊奇,因为这个身穿黑衣的女客,在整个旅途中,从头至尾是一座雕像,没有表情的苍白,隐隐散发着轻柔的香气,象夜间的花朵,悄然绽放。

  太多这样的女子,简单的行李背后,有不为人知的漫长故事。一度相逢,转眼分散,给人平淡的生活中添一点小小的诧异,很快平息,遗忘。

  而她们,还在自己的路上。

  繁华的,喧闹的,步履匆匆的北方城市,她想,无论如何,这是一个不同的开始。

  即使可能是艰难的,但也早就习惯了漂泊和孤单。

  租房子,找工作,两件事化掉一个月的时间,她第一次学着每个有目的的人那样努力寻找,结果也和大多数人一样差强人意,公司很大,职位很低,房子很好,位置偏僻。

  又有什么关系呢?

  得到了就是好的吧,她对自己说。

  只是,得到的,并不是真正想要的啊。她摇摇头,把这个细碎的念头压下去。

  工作很乏味,只须每天打字,复印,传真,用最柔和的声音接听一个个电话,然后转给要找的人。几乎所有人都有,但是惟独没有她的电话。没有人注意,因为她正是接听电话的人,也就是唯一可能会注意到的人。

  下班要坐半个小时地铁,几乎从一端到另一端。渐渐习惯买份购物指南,一路细细地看。地铁惨白的灯光下,一张张脸是迟钝的,疲倦的,上来,下去,再上来,周而复始。

  都是这样过活的,她感到有些安宁,安慰,和一丝安全。于是拿一张纸巾,将脚上那双阿曼尼的尖头小皮靴,轻轻擦一擦,让它恢复光泽。

  他是事业部副总,正职出缺,他大权独揽,事必躬亲,显得有点专横。每个员工的复试都由他经手,决定取舍,他精明,一眼看出这个人是不是公司的需要。人人都有些畏惧他,表面当然都是不失分寸的亲热和和恭敬。

  而面对她时,他有少见的犹豫,眉心打结,问了几个问题后,就陷入沉默。

  人事主管以为是她学历低的缘故,正想叫下一个,她顺从地站起来,拿起皮包,他却挥挥手,在表格上写下了录用的字样。

  没有人知道,他的犹豫,是因为那女子的神情,那种平静如水的背后,寂寞的,落魄的,茫然的渴求,使他想起一个人来。

  不是他移情别恋的前妻,是他9岁的小女儿。他怕面对女儿,最怕的就是她眼中的这种神情。无疑是惹人怜爱的,却不知从何爱起,因为不知道她需要怎样的爱,不知道自己能给她什么。

  她见到她时,已经是半年后的冬末,寒风料峭。

  那天中午,她自己带了份午饭,深红的保温饭盒里,装着菜肉烧卖。肉是精猪肉,菜是香葱白菜,黑胡椒、色拉油、酱油、一点酒、两只新鲜的鸡蛋打进去,搅成的馅。就是生的,也香喷喷,再用面皮包成小花样的一朵朵,码在碧绿的白菜叶上,蒸熟,满屋子都是面香肉香。

  她存心多带一点,预备分给同事,但是她出现了,一个娇小的乖巧的九岁女孩,怯生生地看着她说:阿姨,好香啊。

  他的家事,她隐约知道一点,在那背景的衬托下,眼前的这女孩,就越发叫人心疼。

  她叫她坐在她身旁,给她做了一杯菊花绿茶,看着她小口小口不停地吃。氤氲的菊花香气,一时弥散,女孩抬起头,绽开笑靥,又一次认真地说:阿姨,真的好香啊。

  爸爸呢?

  爸爸和客人说话,叫我出来玩。

  你叫什么名字?

  叫小朝。就是朝代的朝,但是读朝阳的朝。

  哦,那是不是也可以叫你朝朝?

  是啊是啊,我本来就叫朝朝。妈妈说,这个名字是古诗里来的。

  一提到妈妈,她们的谈话很默契地嘎然而止。朝朝停止了咀嚼,小心地把菊花茶杯子暖在手心里。她的小辫子乱蓬蓬的,象柔软的水草,上面插着几只凌乱的发卡和蝴蝶结。

  朝朝的辫子是谁编的呀?

  我自己编的,不要爸爸梳,也不要我家里的阿姨梳。我每天自己梳头,刷牙,洗澡。

  啊,你真能干。朝朝几岁了呢?

  我九岁了,上二年级,但是爸爸说,我可以跳级去读四年级。

  九岁?……你也是九岁?

  阿姨怎么了?

  没什么。我……那时候也是九岁。

  什么时候啊?朝朝冲她抬起小脸,眼睛里是好奇,那好奇叫她心酸。

  她附下身去,柔声对女孩说:就是,就是自己给自己梳辫子的时候啊。

  他出来的时候,心急火燎地找跑丢的小女儿,结果他看到她和她坐在一起,女儿在吃东西,她在给她梳头发,那么轻那么慢,她们还在絮絮地说话,不时小声地笑一笑。

  空气中是一种奇特的香味,混合了食物和菊花茶的香,他觉出了饥饿。

  朝朝。

  爸爸!这个阿姨做的饭真好吃啊,这个叫烧卖,你知道吗?

  朝朝冲他高高地举起一个小小的烧卖,面皮晶莹,里面的菜肉看得很清楚。他很想走过去吃掉的,但是没有。
  那你有没有谢谢人家?

  阿姨谢谢你。

  不,不客气。

  爸爸我不要去麦当劳了,我吃饱了。

  朝朝的头发被编成了两只光洁的辫子,所有的碎头发都被发夹笼得服帖,蝴蝶结都系在恰当的位置。他看到女儿抱着她的小镜子左照右照,想起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她如此高兴了。

  那你把阿姨的饭吃掉了怎么办呢?爸爸也没有吃,我们请阿姨去麦当劳好不好?

  好啊好啊,阿姨我们一起去吧。

  她很狼狈。

  她没有想到会和他一起出现在麦当劳,中间还有一个雀跃的小女孩。任谁看都是很合称的一家人。

  结果他吃完了面前的套餐,她只吃了一小包薯条。

  你不吃?他指指她面前的汉堡,她点头,他拿过来继续吃。

  她越发尴尬。

  麦当劳就在公司附近,本来就有很多人懒得吃工作餐,他们的情形当然就成了话题,第一时间传到满天满地,复印的人陡然增加一倍,都想来重新看看平时不声不响的她有怎样的狐媚手段。

  去饮水机添杯水的功夫,也听到办公室传来一句拔高的“……所以说啊,地道的闷骚!”

  然后是一阵肆无忌惮的笑。

  本来期望忍气吞声叫它自生自灭,然而绯闻只有变本加厉。

  他自然听不到,她自然全听得到。

  看看那饭盒里剩下的几只烧卖,朝朝的声音,模样历历在目。

  心里慢慢地平静下来,甚至,还有一点点喜悦。
    
  年底繁忙时候,几乎人人加班。她相对清闲,呆望外面黑漆漆的夜。北方天黑的早,看着总有点儿阴森恐怖的样子。

  阿姨。

  朝朝?

  她几乎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可不就是那个小小的女孩么,辫子还是那么乱蓬蓬的,脸上有泪痕。

  怎么了朝朝?她真的心疼。

  家里的阿姨回家了,我怕。我来找爸爸,爸爸说要工作……

  瘦小的肩膀一耸一耸,眼看是忍着眼泪。

  大人不见得明白,而她却深深了解,九岁的孩子,可以有多么大的委屈和忍耐。

  她给他分机电话,占线。她听着嘟嘟声,一阵发呆。

  朝朝柔顺地坐到她身旁,碰一碰,小手冰凉,脸也冰凉。

  她忽然就下定了决心。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非常之从容镇定,跟他说可不可以带朝朝回自己家。

  他的静默把时间拉的很长。

  朝朝接过电话,

  爸爸,我想和阿姨在一起。阿姨会做烧卖给我吃。

  坐在出租车上,朝朝依偎在她臂弯里,两个人在黑暗中,交流着体温。

  阿姨,真暖和啊。阿姨,你上次给我吃的烧卖,真好吃啊。

  朝朝的声音,细弱的,又是欢喜的。

  她只是将她抱得更紧。

  那么小,得点甜头,从不忘记,那黑黑的,濡湿晶亮的眼睛,恨不能把人的心里所有的爱,都尽数掏给她。
  她的家灯光明亮,冰箱里放满食物,是的,懂得饥饿的人,永远都会储藏食物。

  她用排骨煲一个汤,然后把冰室里包好冻好的馄饨投下去,加点香菜末,热腾腾地盛在青花瓷碗里。

  朝朝吃的很慢,很用心,半眯着眼睛喝汤,用勺捞起一个个雪白的小鱼样的馄饨,歪着头看看,一口吃下去。
  她告诉她,这个,煮吃是馄饨,蒸吃,就是那天的烧卖。

  朝朝很夸张地拍拍手:阿姨你真厉害啊。

  她笑,她也笑。

  她们本来应该素昧平生,各自孤苦,却在这样的一个冬夜互相温暖彼此,她又一次感到时间的奇妙。

  浴室里是她最爱的熏衣草香,朝朝却喜欢柠檬。

  只好找柠檬浴盐散进去,又找一块柠檬香皂,小瓶的柠檬香精,朝朝快乐地跳进热气蒸腾香喷喷的水里,发出低声的尖叫。

  她细细给她搓洗,这每天自己洗澡的小女孩,后背有一小块总也洗不到,她给她轻轻地揉,涂上香皂,涂上浴液,让雪白的泡泡将她包围。她把她黑色的细弱的头发放在手心里揉搓,她把手伸到她小小的下巴下面,痒得她咯咯笑。朝朝的手脚都有不易觉察的皲裂,她就让她多泡一会儿,用去角质的洗面奶去按摩。

  她浑然忘却眼前的女孩是谁,她只觉得仿佛穿过了好长的一段时间隧道,她回到从前,照顾那时九岁的自己,又冷又饿的自己,把自己放在热水里,一遍一遍地细细清洗,洗去一切的不安,一切的恐惧,以及,一切的悲伤,和怀疑。

  洗过一个长长的澡,女孩的身体象真正的小百合,柔软,洁白,清香。

  她抱她到床上,浅绿的床单和枕套上,有小簇小簇的嫩黄色花朵。

  她拿一瓶橄榄油,解开朝朝裹着的大毛巾,薄薄地涂在她小小的手脚上,嘴唇上,一边告诉她,冬天寒冷干燥,要学会自己给自己擦一点油,保护皮肤。

  在她低沉柔婉的声音里,女孩沉沉睡去。

  她喃喃地说保护好自己。

  但是但是,更多时候,并不是洗好澡,擦点油,就可以保护好自己的。

  看着那张长睫毛的小脸,两行泪蜿蜒而下,滴在手腕的伤疤上。

  次日周末。

  早晨,她做的牛奶麦片,煎鸡蛋,朝朝说她做的鸡蛋象太阳一样金灿灿。

  他打来电话,她已不慌张,说要带朝朝买几件衣服,她的衣服都不太合适了。

  他没有谢,只问在那里,约个时间去接。

  她说的是自己的住址。

  他直到晚上才过来。

  她和朝朝刚刚吃过,只好把剩的鸡汤烧滚,最后的几十个馄饨下进去,想想,怕他不够吃,再切些火腿碎片放些青菜一起煮,烤好几片全麦面包,不中不西地端上来。

  他吃的香,吃的很用心,眯起眼睛来一口口地喝汤,那神态和朝朝很象。

  穿了新衣的朝朝趴在一旁看他吃,一边告诉他说,这个,煮吃就叫馄饨,蒸吃要叫烧卖。

  哦?朝朝知道的很多啊。

  是阿姨教我的呀。

  他看向她,米白的毛衣外面,一条浅绿黄花的小围裙,黑发在背后一拢,额前落上几缕,一双温柔宁静的眼睛。台布是褐黄格子的亚麻,碗碟是青瓷蓝花,小小的厨房,鲜美的食物,整洁的新衣,孩子的笑脸,和她的人,和谐到天衣无缝。

  他想,就是她吧。

  一个月后,2000的新年夜,他们一起度过。

  两个月后,他向她求婚。

  再一个星期后,她嫁了给他,朝朝是小小的伴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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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3-4 15:28:34 |只看该作者
我倦了:关于男和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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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3-5 11:10:59 |只看该作者
我也倦了,

好吧,

我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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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3-8 19:34:32 |只看该作者
读者有千百种,感受也有千百种,有的时候文章是为和自己有共鸣的读者写的。放一颗平常心吧。还是有人喜欢你的东西的。呵呵,比如飞扬我。

支持不哭,请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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